陕化文苑 | 芒种忆旧
发布时间:2025-06-05     作者:周芮冰   分享到:
芒种到了,老家的麦子该黄了吧。 幼时在乡下,芒种节气一到,整个村子便活泛起来。天还蒙蒙亮,就听见窗外“沙沙”的磨镰声,像是某种奇特的晨钟。祖父蹲在院角的磨刀石前,撩着水,将镰刀磨得锃亮。那刀刃在晨光中一闪一闪,晃得人眼睛发花。 麦田里热闹得很。大人们排成一排,弯着腰向前推进,镰刀过处,麦秆便齐刷刷倒下。他们身后跟着拾麦穗的孩子,像一群觅食的小雀儿。我总爱跟在老舅身后,看他挥镰的姿势——腰弯得很低,手臂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,麦子便驯服地躺下了。汗水从他黝黑的脊背上滚落,在阳光下闪着光,渗进泥土里。 晌午时分,朱奶奶挎着竹篮来送饭。新蒸的馒头,带着麦香,腌了一冬的咸鸭蛋,蛋黄红得流油,还有刚从菜园摘的黄瓜,沾着露水,脆生生的。大人们坐在田埂上吃饭,孩子们却闲不住,用麦秆编成小笼子,捉了蚂蚱关在里面,那蚂蚱也不老实,总把笼子撞得东倒西歪。 最难忘的是打麦场上的夜晚。新割的麦子铺了满地,大人们牵着石磙一圈圈地碾。我们这些孩子躺在麦垛上,看星星一颗一颗亮起来。晚风裹挟着麦香,混着泥土的气息,往鼻子里钻。远处传来悠扬的梆子声,大人怕我们睡着,便讲些狐仙鬼怪的故事,吓得我们直往麦垛里钻。 村里老王头家有条老黄狗,每到芒种就格外兴奋,在麦场上跑来跑去,尾巴摇得像风车。它最爱偷吃隔壁朱奶奶家晒的麦芽糖,被发现时就耷拉着耳朵装可怜。如今想来,那狗怕是早已不在了,连带着那些麦香四溢的日子,都成了记忆里的碎片。 去年回乡,见麦田里隆隆跑着收割机,不一会儿就收完了一大片。效率是高了,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。也许少的正是那“沙沙”的磨镰声,那弯腰挥汗的背影,那麦场上此起彼伏的笑语。 芒种又至,老家的麦子该收完了吧。只是不知现在田里的孩子,还编不编麦秆笼子,捉不捉蚂蚱了。(塑业公司 周芮冰)